它的死，引爆了全国6000万人最深的恐惧

大家好，我是田静。

如果你养宠物，能设想到下面的场景吗？

突然有一天，有人闯进你家，打死了你的爱宠。

还站出来许多人说：这是为你好，是为了大家好。

听上去荒诞，但这件事真实地发生在江西上饶的一个女孩身上。

她和她的宠物狗，究竟做错了什么，要让狗的生命和她的尊严权利，被如此磋磨？

她感谢的工作人员，扑杀了她的狗

下面这只狗狗，长着四条小短腿，两只大大的耳朵，和一个圆润饱满的翘臀。

爱跑爱跳，性格活泼。

在陌生人看来，它可能和任何一只柯基犬都没什么区别。

△视频源：澎湃新闻

但在它的主人、女孩小傅看来，这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狗，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天使。

是的，这就是“上饶扑杀宠物狗”事件中，被“无害化处置”的小狗“炒粉”。

如今，这则新闻的话题在微博上已经有了2.2亿次阅读、12.1万次讨论。

△截至11月17日11点 | 图源：微博

这只小狗和它的主人小傅经历了什么？

我们先按照时间线来看一下事情的起因和经过。

11月12日早上，小傅接到通知，要求她去酒店隔离。

她住在江西省上饶市的金凤花园小区，这里最近刚出现了新冠肺炎确诊病例。

所以，对于防疫工作，小傅从一开始就很配合。

要离家隔离，她很快收拾好东西；

不让携带宠物，她就老老实实将小狗“炒粉”留在家里。

临走前，她放心不下养了5年的炒粉，和工作人员反复确认：

它安不安全？是否会被带走、甚至处理掉？

得到“不会”的回答后，她才放心离家，还在门上贴满了感谢防疫人员的字条。

△图源：澎湃新闻

然而，就在当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，她从家庭摄像头看到可怕的一幕：

两个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撬门而入，手里还拿着铁棍，直接砸上小柯基的脑袋。

突遭重击的小狗大概从没想到，人类未必都是友好的。

它愣愣地缩在墙角，一动不动。

又挨了一棍，它才开始逃跑，跑出了监控范围。

△小狗第二次被打后逃跑时的监控视频片段 | 视频源：微博

极度震惊的小傅立刻打开语音，再三恳求他们停下。对方拒绝了，理由很简单：

“领导要求就地解决。”

伴随着微弱的哀嚎，几分钟后，炒粉被装进了一个黄色的塑料袋，拎了出去，只留下了地面上的点点血迹。

人与狗做错了什么？

不过是因为小区出了确诊病例，需要配合防疫而已。

这不并意味着他们就成了公众健康的敌对一方，甚至像病毒一般应该被消灭。

更何况，狗主人一家最近几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。

至于小狗“炒粉”是否被感染，更是毫无证据。

因为，他们压根没有检测。

“无害化处置”，我反对

12日当天，在给有关部门打了许多个电话，却未得到任何回复的情况下，小傅把这件事在网络曝光，引发了巨大关注。

这个时候，官方回应迅速来了。

应对方式可以总结为：威胁、搪塞甚至两面三刀。

首先“被处理”的，是事件最早的爆料人。

爆料6小时后，她发微博称，自己遭到了电话威胁。对方说出了她的全名和个人信息，并要求删帖。

△图源：微博

可11月13日中午，上饶官方向媒体记者展现的却是另一幅面孔：未接收到信息，会试图去了解。

“不清楚，不了解，不发言”——好一个搪塞的方式。

△图源：微博

经过了一段足以决定小生命存亡的时间后，11月14日凌晨，上饶官方的声明姗姗来迟。

我们来给这份不长的文件划划重点：

撬门进去是因为小傅违反规定，锁了家门；

对打狗的工作人员已经批评教育、调离岗位、责令道歉；

狗已经被“无害化处置”，当事人已经表达了谅解。

△图源：微博

这一纸连公章都“来不及”盖的文件，不仅处处传递着“息事宁人”的渴望，还和小傅的说法有许多出入。

比如，12日下午两点时，明明就有防疫人员顺利地入户消杀，怎么就是“违规锁了家门”？

再比如，小傅在坦言自己和家人因此事遭受很大压力后，清空了近期微博，陷入缄默，这就是“谅解”？

△小傅的微博 | 图源：微博

显然，这样的说辞和做法并不能平息众怒。

尤其“无害化”这三个字，扎眼又冷漠。

恕我直言，对于这种冷冰冰的“无害化处置”，我不理解，也难以赞同。

然而，更早之前，以“防疫”为由，宠物被活埋、打杀、安乐死……就屡见不鲜。

老实说，即便看了这么多次，我对这类行为也没有脱敏，每一次都是相同的不适、恐惧、愤怒。

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。

说来，在上饶打狗事件中，和以往一样，支持“无害化处置”的也大有人在。

他们认为，反对的人，就是妨碍抗疫工作、恶意抹黑政府，就是认为“狗命比人命贵”。

甚至用上了“爱狗邪教”这样的“大帽子”。

△图源：微博

那我就以有正常同理心的人类的身份，从法律和道德的角度谈谈：

当我们维护一只小狗的生命时，我们究竟在维护什么？

法律，生命与尊严

我们首先维护的，是法律。

强行进入民宅，扑杀并未证明携带传染病毒的私家宠物，是有法可依的吗？

不是。不仅无法可依，甚至还违法。

《传染病防治法》第42条规定：

传染病暴发、流行时，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立即组织力量，按照预防、控制预案进行防治，切断传染病的传播途径，必要时，报经上一级人民政府决定，可以采取下列紧急措施并予以公告：[...]（四）控制或者扑杀染疫野生动物、家畜家禽；[...]

而“上饶扑杀宠物狗”事件，全无符合之处：

没有报经上级，没有予以公告（甚至起初防疫人员的说法是“不会处理”），没有证明宠物狗感染。

按照《国家畜禽遗传资源目录》，宠物狗本身也不属于野生动物或家畜家禽。

在此基础上，就该轮到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第49条了：

盗窃、诈骗、哄抢、抢夺、敲诈勒索或者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的，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，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；情节较重的，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，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。

所谓“故意损毁公私财物”，就是说非法毁灭或者损坏公共财物或者公民私人所有的财物。

而宠物这件“财产”，是活生生的存在。

“毁灭、损坏”，就直接变成了一个生存与死亡的严肃话题。

善待每一个生命，对生命保持敬畏，这是我们从小到大都知道的大道理，也是人类理智和情感的崇高体现。

以前觉得这句话很空，但现在我明白了，它就体现在我们的具体行为中。

不随意杀戮，不虐待殴打，常怀谦逊、感恩。

就像实验动物在为人类的福祉献出一生后，人类为它们设立了纪念日和纪念碑，规定了动物伦理和动物福利。

△原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内的实验动物纪念碑 | 图源：网络

再者，宠物和普通“禽畜”的概念也不同。

我不是玩文字游戏，或者看轻鸡鸭牛羊，而是想指出：

它们作为伴侣动物，能给人的心灵带来莫大的慰藉和幸福。

就像小傅说的那样，炒粉不仅是一只狗，更是自己的家人。

亲密的养育和互动，带来难以割舍的精神纽带乃至寄托。我们会为宠物的存在而欢欣，为宠物的离去而悲戚。

善待宠物，实质上是对人的共情和尊重。

蔑视宠物的生命，认为它们不过是能用钱衡量、能被轻易舍弃的物件，不仅肤浅，而且冷漠、冒犯、不近人情。

△图源：网络

说到底，我们最终要维护的，是人的尊严。

强行入户打狗杀狗，既侵犯了公民的财产权，又伤害了她的情感。

当人的物质安全和精神需求都被踩在地上时，人的尊严又在哪里？

我们不该活在恐惧中

数据显示，中国饲养犬猫的人数已破6000万。

我不知道这6000万人是否和我一样，因为这条新闻而感到恐惧不安。

抗疫本身没有错，但披着抗疫外衣的“无害化处置”，内里是暴力、野蛮和冷漠，它不该变得习以为常。

除此之外，这件事让我失去安全感，不仅因为我也养宠物，还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。

普通人的生活里，有许许多多的“无法控制”。

比如，我们可以控制自己小心防疫，却不能控制身处的地方有无风险。

但普通人也应当活得有安全感、有尊严。

在这次事件中，作为相对弱势的一方，宠物也好，处于隔离中的、身为普通百姓的宠物主人也好，却没能依法得到应有的保障和尊重。

其实事情本不至于如此。

毕竟之前，我们也看到过好的示范。

比如，2021年1月，北京大兴允许有宠家庭留一人居家隔离，照料动物。

△图源：微博

2021年2月，上海一中风险小区的留守宠物有民警和防疫人员帮忙喂食，连信鸽都得到了照顾。

△图源：微博

也许有人会杠：女孩别怕为什么要为一条狗发声？

因为，所有生命、特别是弱者的生命价值，都应该被看到；人类、也包括女性的权利尊严，都应该被坚守。

△《上野千鹤子的最后一课》| 图源：B站

我并不耻于、怯于为此发声。

当我们维护这只小狗的生命时，我们维护的是我们的同伴，也是我们自己。